梦醒




小时候常常感冒,且记得开药附带针管,第二天要带着针管和针剂去卫生所。偶有一次雷暴没有去成,针剂又被不小心摔烂,针管也就剩在桌面上,始终没派得了正用。还头脑不太清醒又无聊的我拆开那层塑料皮,打来一盆水,用它吸了墨水,把黑色注射进清澈里玩乐。


塑料皮富有韧劲,针管很细,用力按下去能感觉到它弹回来的力道。墨水就像烟雾一样在水盆里膨胀,我透过那团逐渐染黑一切的墨水,安静地望着盆子底部的图案发呆。


场景很淡然,而我很无聊。时值正午,窗外却是阴沉晦涩的,夹杂了炸开的光与轰鸣。夏末的暴雨,在老家那边体格仍是打得人皮疼的豆大的雨点,倾盆而下,毫不客气。季节互相争执的潮湿味道比盛夏更浓烈。


这游戏玩不多久就只剩下一满盆黑色的水,再现不出黑雾的乐趣。我把罪证倒进马桶,冲洗盆子,再把冲洗的水倒进马桶。


多年过去,只有这百无聊赖的夏天和百无聊赖的雨天未曾变过。我离开,行走,没有成长却不再玩注射的游戏,它也逐渐变得模糊。让我在想起时不寒而栗;在所有场景中,我常记得雨的背景,却全然忘了放晴的样子;我看到了,在真实的地面上,雨水如何赋予土地一种新的面貌:泥泞一样活着,鲜活的气泡鼓出雨水表层,还有不休不止的蛙鸣,被击落的叶子-----仿佛让真实的土壤也有了涟漪。


但它还是枯涸。要直到秋天,更连绵的雨水和雾,那些一层层晨起的雾,浸泡这地里的干枯的躯干,它才有合适的湿润,水不再流经表面,而是深入、默化了。


尽管知道如此,我趴在窗台上的姿势仍然呆滞,静止地期待一次梦醒。





评论